“诺。这个可还算‘不易’?”
顾见春看着她,一时却说不出话来。且不说这位姑娘倒是不同于常人所想,单说她这恣意妄为的性子,便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
“诶!”
夜来见他怔愣,突然发难,竟握着手中半根铜簪佯攻过来。
“——凭白发什么呆?”
这等速度他自是挡得,遂顺势将那簪子接于耳畔,顺势取过。
“好。就依你所说。”顾见春点头,“那么,以何为题字呢?”
“就以...”夜来想了想,旋即一笑,足尖一点,便腾空掠起,借力抢先于石壁高处题起字来。
顾见春无奈摇头,心说倒也不必争个先后,遂在一旁静待。一时间只听得那铜簪破岩之声与对方调息之声此起彼伏。她自是全神贯注,半点不曾马虎,方一落定,便再度提气而起,衣袂翻飞,指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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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不多时,夜来满意落定,却显得颇有余裕。顾见春抬目一看,好一幅娟秀清减的小篆,倒是与她这性子有些出入。他凝神尽阅,这便了然,原来对方正是以功法寄兴,作下半阕《酹江月》,正是——
天地为炉,看人间、几度煎熬无尽。渺渺白沙微茫身,怎定世事乾坤。半世流离,杀伐未减,剑魄终不复。旦凭遗恨,万般恩怨莫酬——
“我这上半阕已经落成。”这一番题字下来,夜来亦是气喘连连,可她却还是故作常态,勉力调息。
“...为免有欺负你之嫌,那我便等你落笔上阕,我二人再各题下阕何如?”
“好!”顾见春赞叹一声,自是兴味迭起,豪气当胸。这一声好,非是叹服,也是应答。他话音方落,当即如夜来那般提气跃起。
须知这石壁光滑平整,并无半点外力可借,倘若要提笔,那便得一气呵成。这般比试,既是比武学内力,亦是比慧心敏思。
他稳住身子,抬臂落定,这便运功落书,正所谓——
天地为炉,朝作剑、暮坠无垠黑渊。二十三载苍茫路,执走归途无数。如烟往事,皆付笑谈,侠义未曾减。凭栏江断,唯我便览江南——
“好!”夜来看那飞扬却又不失仪度的行书,抿唇一笑,自是会意其间,不由地道了声好。观此壁上之书,她竟愈发觉得灵台清明,心念通透,竟隐隐有顿悟之意,身随心动,当下再不迟疑,倾身于石壁之上,抬手落簪。
顾见春见状,却也不遑多让,亦是提气跃起,两人一道在这石壁之上簌簌而书。一时间石室静若无人,只余岩石迸裂,飞沙走石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屏息凝神,愈书愈快,誓要比个高低。可惜修为尚浅,皆是有心无力,书到最末,竟只得一字一字刻入其间。终待最后一字落定,夜来手中那残余铜簪忽而应声开裂,顷刻间便化作齑粉。
夜来发丝飞散,率先落地,于这月光之下,竟宛若神妃仙子。只是比之前次,这“仙子”显然多了几分狼狈。
正当此时,好巧不巧,顾见春手中铜簪却一并断裂,待他书尽落地,更是喟叹良久,不能平复。
但见夜来这边,正当是——
应笑蒙昧畴昔,义比天高,一梦惊沉浮。骨淬霜雪冰作刃,忍陷十恶苦海。血月当空,静壁蒙尘,熠熠寒光在。此心何处,唯余三尺青锋!
再看顾见春那处,却正是——
萧李余恨当年,空有枯骨,已为蝼蚁穴。命数如织心不涅,怎惧迷狂狞邪。白云来去,青山岿然,但有春风顾。此心无悔,三尺青锋不负!
两人相视,却见对方亦是大汗淋漓,不免会心一笑,皆未曾再提什么输赢胜负。
——得有此意,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