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一切的答案(下)

伊斯特里亚 王崊清 5129 字 27天前

当恩基看到阿达帕的体内并没有灵的时候,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刻,他不愿再相信自己已亲眼见证的事,不愿相信这发生在伊甸园里的种种奇迹,更不愿相信存在可以毫无代价,修复大地上一切的枯萎、破败和死亡的力量。因为他已经为他的土地,他的园子,他的生命奉献了太多;他承受着光带来的苦,把恩惠给予地上的一切活物,所以他选择对阿达帕所行的奇迹视而不见。

因为他恩基,是从感官而生的观察者,他宁愿相信从他灵里生出的光,就是这世上一切的源头,他宁愿相信那由光生的逻辑,真实可靠;他宁愿相信从海出现以后,从自己诞生到这世上起,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有的记忆都是有意义、连贯且没有矛盾的。

他宁愿相信,时间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变化一旦开始,就不会再有尽头。

他宁愿相信所有这些由他所创造出的虚妄、幻象,宁愿相信这无边的苦海真实存在,也不愿意去相信,那就摆在他面前的,永恒的真理。

即使阿达帕叫他回溯最早的记忆——创世之前的记忆,并告诉他一切的救赎和答案就藏在里面,他仍然无动于衷。

反而,他做了一件后来让他追悔莫及的事,他把灵魂给了阿达帕——他用自己的灵替换了现在阿达帕脑海中的那个事物——关于真理的记忆。

阿达帕,在那一刻有了感官和意识,那奇迹当即就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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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再度降临于这个世界,有了生、老、病、死,就像这地上一切众生一样,挣扎于无常与时间的深渊之中,斲丧于恐惧与绝望的炼狱里,受尽折磨与痛苦,在无数的世界中,永不停歇地轮回着。

当阿达帕离开伊甸园独立生活以后,终还是因衰老而死去,恩基开始认为一切苦难的根源,归咎于他自己,是他把灵给了阿达帕,让这个世界从此堕入了黑暗。

当人类的后代建立的文明,就像阿达帕的生命一样,经历一次次的衰老、崩溃和覆灭。他认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已不可原谅,于是,他在悔恨中选择沉沦,不愿重新回溯最初的记忆,找到事情的真相,而是选择逃避那段令人忧伤的过往。他觉得自己理应背负这重罪,把自己困在这自设的牢笼之中,永无止境的承受世界的苦难。他以为只要忘掉,就能抚平这道伤口,但殊不知,这道伤口从他的灵魂里不断扩展出来,侵蚀和腐化着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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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洪水之后,他复制出另一个自己,让那个人为他设下这个牢笼。

他的分身——“影子恩基”就按他说的话照做了,他在天空中放置进入阿卡西的星空之门,将三分之一的星辰遮挡,名为暗域;又将这暗域一分为四,将四段记忆作为四把钥匙,藏在各个区域之中。每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下一个暗域之门,直到整个天空都被打开,解谜者就会被带入时空之门,自动得到第五把记忆钥匙,作为进一步解谜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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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恩基”又为这密码特意复制出了一个平行的世界,名为“彼岸”,规定只有这个世界之中的特殊民族,可以参与到解谜游戏之中。在个世界里,那十七个闪姆族的后裔、十五个雅弗族的后裔和三十个含族的后裔也先后登陆那片大陆上,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在波斯湾沿岸驻足,而是迁徙到了更远的北方和东方,在那些广袤的草原和高山上生活下来,成为了游牧民。

其中,闪姆的后裔跨过了安纳托利亚,到了高加索山和黑海以北的埃西诺斯草原上,又从那里向东迁徙到了布尔加克河[1]以东,阿拉尔山[2]以南的森林草原。从那时起,他们的民族被称为派瑞卡精灵,从那里,他们的族人分为三支,一支继续向东,进入寒冷的沉睡之地[3],还有两支南下穿过巴克特利亚,然后从那里分道扬镳,一支进入了雅利安之国(伊朗),一支进入了印度。

“影子恩基”选中了闪族的后裔,将自己的权柄分给他们的后代们,成为自己的使者。最初,使者们称恩基为帝乌斯或圣孪生者[4],后来又改叫他梵天。

梵天将最大的权柄交给了雅利安的圣人因陀罗,使之成为地上的看护者,梵天交给他三个任务,第一,就是维持地上的秩序,不至于让这个世界的末日时刻太早的到来;第二,要时刻标记自己族人的血脉,使闪族和雅利安人可以很容易的被从其他民族中分辨出来,然后将进入阿卡西阅读的权柄交至他的族人手上,参与破解暗域的密码;第三,要时刻护养那棵种在海湾地的世界之树,直到“那一位”的到来,将四句偈言传给预言中将会降临的密特拉。

与恩基在洪水后的“彼岸”世界中设立的诸天使不同,梵天将权柄完全给予了因陀罗,在使用时无需次次向梵天获取授权,因而在“影子恩基”离开后,依旧可以使用。

因陀罗把来自梵天的指引,写在《梨俱吠陀》之中,将权柄传给另外二十一位使者;用瓦尔那[5]标记血统;选定作为‘植树人’的祭司,世代看护世界圣树;又派下伐楼拿[6],主管进入星空的时空之门,这一职位后被密多罗[7]和毘湿奴先后接替;又派下跋伽[8],教授人们与使者交流的方式——萨满、瑜伽和冥想,这一职位后被湿婆继承。

小主,

在完成这些安排以后,“影子恩基”就走向大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从此,生活在那世上的雅利安族裔们,开始了寻找破解暗域的方法。无数的修行者,经过难以估量的时间,一颗颗的阅读浩如烟海的星辰,依旧一无所获。他们很快发现,一些本不是暗域的星星,也会渐渐的熄灭,并从天空消失。

这是“影子恩基”为增加难度,而设下的另一条规则。这些“死去”的星,会在熄灭以前爆发出耀眼的光亮,以最后提醒这些解谜者们自己的存在。在最后的闪耀之后,这些星体有些变得像暗域之星一样不再发光,但却仍能借助周围星团的光亮被再次找到;有些则只是变得暗淡,要比在它们在爆发光亮时要难找许多,况且进入其中的权限并没有被锁定,有时也会被解谜者们误认为是暗域之星而略过。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只剩一位修行者还在坚持,他就是燃灯。他专门阅读那些将死之星,就是那些会突然变得明亮许多,然后才渐渐黯淡的星光;在无数世代之中,他恰巧目睹了第一把钥匙——闪姆的记忆之星,并把这个记忆流传给了后世,这颗耀眼的将死之星被他捕获,点燃了后世解谜者们的希望,由此他得到了燃灯这个名字。

尽管,天空中四分之一的暗域已被打开,但直到末了,也没有人能再找到第二把钥匙。使者因陀罗渐渐放弃了这些使命,并同时收回了很多使者的权柄,而他自己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往星空界的深处。仍在坚持的使者是毘湿奴与湿婆,他们继续将权柄给予渴求知识的僧侣,直到末了。

***

然而,在未知的时间,地上有一位普通人,名为赫乌索,他不小心掉入了两个世界的交界之地——“世界尽头”之中,这是在难以估量的时间里,自然发生的唯一的一次。正是这个微小的漏洞,让在“彼岸”中的南纳——也就是后来的伊始塔尔,找到了进入交界之地的方法。

赫乌索投射在另一个世界之中,名为乌鲁卡基那,他的出现,让两个隔绝的世界第一次产生了碰撞,从而产生巨大的涟漪,改变了一切的进程。

第一次天堂战争爆发,南纳因为猜忌,杀死了赫乌索,而后又因对赫乌索的悔过,以及不断的思念、寻觅和探求的行为,让“世界尽头”中,赫乌索残存的灵体将伊什塔尔吸引到了交界之地。

在那里,伊什塔尔看到了那本是为阻挡恩基去试图读取“影子”的记忆而设的八个符文密码,并意识到这一定能为“彼岸”世界里那些正在试图解开这道谜题的人,提供重要的提示。

出于寻回自己最早记忆的本能,伊什塔尔将这八个符文编为了一首诗,并将它传给那同样来自“彼岸世界”的儿子——纳迪纳普利。为此,她编排了整个宏大的第二次天堂战争,只为给他的丈夫奥莱克西带来巨大的精神冲击,从而确保其能够潜移默化的影响到纳迪纳普利,使这首诗真的能够刻入到他孩子的灵魂深处。

但她绝对想不到的是,这一行为让这两个世界发生的第二次碰撞,对“彼岸”世界产生了难以想象的深远影响。

因为,伊什塔尔并不知道,她以为自己在接触“交接之地”的裂缝时被弹了出去,并认为自己再也无法回到那里。然而事实上,她自从进入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交接之地”,只是那堵墙在她接触裂缝的瞬间,意识到了她的存在而重新变得透明,在她面前不可见了。那堵墙根本就没有将掉入其中的意识体弹出的能力,所以伊什塔尔一直都身处其中。

***

由于奥莱克西在天城之战之后,对伊什塔尔的厚葬,产生了一个十分巨大的效应——连同奥莱克西自己,以及整个世界之中,怀念这位女神的人,都被她那残存在“世界尽头”中的灵体,吸引到了交界之地之中。

假如,在启明星上的伊什塔尔还能再次看到交界之地的话,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在那个狭小的时空之中,已经不再是几个孤魂游荡的空旷之地,而是半个世界文明的记忆和意识体都掉落其中了。只不过,这些人们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正身处“世界尽头”之中。

因而,整个苏美尔、凯美特、赫梯以及埃兰文明的诸多人物、民族和文化甚至连建筑遗迹都因落入“世界尽头”而被投射在了另一个世界——伊奥斯的世界之中。由此,彻底改变了那个世界的背景记忆。

这使得在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时代,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文明和语系,完全的交织、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