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的话音从三头蛇非人的口中吐出,那硕大的透明躯壳逐渐缩小,直到堪堪绕住那颗深蓝的星球本身,如一条纤细的珠链。
即便如此,它的体积依旧惊人,而形体的减小使得它内部的光芒凝聚得更为刺眼,自阴郁的猩红,冰冷的明黄至淤青般的深紫,仿佛有数种交织的斑斓杂色被束缚在那层透明的表皮之内,与其说具有美感,不如说尤其诡谲。
其中之一的蛇头在它身躯的起伏中显露在山崖号前部凸肚窗的正前方,在靠近的过程中,一缕金焰如涟漪般被激起,将这庞大的混沌之物头部尖端烧退,使之无法真正接触到莫尔斯与佩图拉博所在的船身。
虽不如莫尔斯这类灵能者看得清晰,但三头蛇从帷幕之后投射出的光芒之盛,已足够一名具有正常灵能天赋的基因原体捕捉它的轮廓。
佩图拉博推开木椅站起,紧盯逼近的巨兽,直视它在他眼中灼目的绚烂光辉:“不要躲藏在邪物之后,十一号;你既已无力乘其逃亡,钢铁勇士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颗星球上找到你,而你将解释你曾做过的一切。”
十一号不为所动,他的声音比刚开始显得更加低哑,与三头蛇本身受创带来的哀鸣相互呼应。
“你成为战帅了吗?”透过蛇的巨口,他咝声问。
整条三头蛇从伊士塔尔星球上稍稍地抽离,更加逼近与行星对比之下渺小如砂砾的小型鱼雷艇。
莫尔斯看了佩图拉博一眼:“我们将确保我们是安全的。”这意味着他将对话的权力交给了如今的帝国战帅。
“你果真与我之兄长的遇刺密切相关,叛逆者,”佩图拉博低声呵斥,荷鲁斯所经历的无端痛苦在他眼前如青烟飘过,他压下喉中涌起的愤怒,“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用了什么巫术从影牢中盗取利刃?伱为何刺杀荷鲁斯·卢佩卡尔!”
三头蛇悄然地将它的尾部环起,在一个硕大的宏观平面上,将山崖号圈在其内,谨慎地避免着它受损的鳞片受到金色烈火的进一步灼烧。
“十六号并未真正死去,对吗?”它嘶嘶地低语,“难道你的帝皇放任他丧命了?不,他珍惜着十六号……”
它对这场谈话的厌倦在刹那间明显地浮现,以至于打断了它自己的话。
佩图拉博在心中穿起整个的故事,从宿敌刃的失窃,到某种对怀言者两位教团长的蛊惑或欺骗,以及他在戴文的受伤,所有意料之外的危险都与光明会的十一号息息相关。
“他几乎就死了,而他为此失去了理应由他获得的荣誉和权力,你对帝国的伤害——”
“你做得比他更好,四号,我可以预见……”
“那么泰拉影牢的损失呢?怀言者的损失呢?”
“我为他们感到遗憾——”
“你怎能为自己的恶行寻找借口?”
“因为你在提问,四号。”十一号说,庞大的蛇身再次开始移动,那硕大的蛇头艰难地将它存在实体的一半挪至现实宇宙,令佩图拉博能够看见嵌在透明表皮和光彩中的玻璃弹子般的黑色蛇眼。它俯视着他,而话语声变得很轻。
“你没有你表现得那么怒不可遏,四号,你想从我这儿拿到一个破绽,但你本就可以听我说。现在你打断了我的每一句话,所以我也要提一个问题了——他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四号?”
“一个字都不会有。”
十一号哑然无言,随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比蛇的吐气响多少。
“这令人遗憾——这就是你的帝皇,他站在你们所有人的身后,牵着你们头顶的线,让你们去挖掘自己的坟墓。谁也不能阻止他,是的,你们连他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但你们本来也没有更多选择——”蛇的话语中带着冷酷的嘲弄。
“轮到你的解释了,十一号。”佩图拉博毫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也许其他人的确不知道帝皇的计划,但那是因为这则计划的危险性。即使是让佩图拉博来做出抉择,他也不会将利用暴君星力量的筹谋透露给必要之外的人。
莫尔斯向他做了一个小小的手势,微不足道,但给出了足够的暗示:继续聊,我需要时间。
“战帅啊,我不要他的性命,我只是确保荷鲁斯·卢佩卡尔不会坐上你如今的位置,”三头蛇说,它的尾尖浸回亚空间内,“他忠诚于你们的帝皇,完全忠诚,不可动摇——还有十七号,他更加疯狂,好在他没有加冕的希望。”
“你在侮辱帝皇的同时,也侮辱了我的忠诚。”
“我该为此抱歉吗?你们只是不知道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