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呀?”桑结摸不着头脑。
“大人,我们藏南步兵请佳莫和小丽去做教练,不给也得给。”
桑结笑着说:“此事由却杰分管,我也做不了主。”
“刚才我们还议论朝廷不设女官,不然大人要给佳莫上报呢。”旺秋说。
“那好,把我这个八品官给佳莫,这总行了吧。”
桑结踱了几步说道:“我们的步兵确实需要加强武功训练,回去和却杰商议一下,也要征求佳莫的意见。”
央金还想说什么,达瓦说别干扰大人们议事,拽着央金走了。众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大笑。不久后,第巴府下令,佳莫才仁担任藏南民兵武术教练,按八品官待遇,小丽担任助理教练。
晚上众人离开后,桑结去看望洛桑。
“佛爷,今天的客人们都说,佛爷虽年少,但举止得体,待人亲和,有幸获佛爷摩顶,皆大欢喜。”桑结知道,当前要多给这位少年鼓励和安慰。
这一天,洛桑处在一大群陌生人中间,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现在见了桑结竟如见了唯一亲人似的,撅着嘴委曲地说:“大人啦,还夸我呢,有一阵都快坚持不住了。”
桑结怜惜地理解地笑笑,伸出手想拍拍对方的肩,刚伸出猛然又停住,那样做是不合礼仪的。他的心情平稳多了,可角色的转换一时还没有调整过来。桑结刚想宽慰几句,洛桑又说:“大人啦,以后这样的场面多不多?”
“不会多的。你还小,入宫以后,以学习佛经和各种知识为主。我们在这里还要住半个月,佛爷有什么事,可随时差人叫我,我这里有什么安排,会禀告您的。噢,听说阿婆来了,明天我去拜访。”
桑结怎么也未料到,这趟拜访认了一位阿妈。
第二天,曲珍正和仁钦、佳莫闲谈,侍从报告第巴大人来访,二人赶紧起身相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老人家身体好吧,桑结特来请安。”
“阿佳啦,这就是雪域大法王第巴大人。”
“你们都坐下吧。仁钦啦,他是不是你说过的你桑结哥哥拉扯大的那个孩子?”
仁钦颇为尴尬,忙起身解释:“大人,阿佳所言‘桑结’实指五世达赖佛爷,因当年佛爷用过此名。”
“这位大人,听仁钦说你也叫桑结嘉措?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晚辈原来叫仲麦克珠,前世佛爷改名为桑结嘉措。”
曲珍对仁钦道:“看来,他还没忘记啊,知道留下个纪念。”又招招手说,“孩子,来,往跟前靠靠。”
仁钦不好意思地说:“阿佳年岁大了,大人勿介意。”
桑结笑着摆摆手,坐到老人跟前。
曲珍微微扬着头,目光投向岁月的深处。
“他十五岁那年,在我家住了半年多,我和他同岁,月份大些,当时仁钦还不到十岁吧,就同一家人一样……唉,这些事不细说了,后来经师把他接走了,他走前答应一定回来的……我就等,没想到一等就等了几十年,等了一辈子。他要是还活着,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婆婆,见了面该多有意思呀。”
敏珠活佛的面颊上挂着几颗泪珠,佳莫扭过脸悄悄抹泪,桑结的双手情不自禁与老人紧紧抓在一起。
“孩子,听仁钦说你七八岁就跟着他啦?”
“八岁那年,阿伯把我接到宫中,从此再也没有分开。”
“那么说,孩子,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阿婆啦,你也是阿伯的亲人,我们一个思念,一个等待,等待用了一生,思念也会到永远……”
“孩子啊,说的好,咱们是他在这世上的两个亲人,你要不嫌我这个老婆子,我也认你做孩子,接上,把这个缘分接上,他知道了准会高兴的。”
桑结眼眶噙着泪水,一刹间,最后那个夜晚的情景栩栩如前,自己仿佛同时置身两个时空中。他滑到卡垫上,伸出双臂,伏在老人腿上,“阿爸,阿妈——”压抑十五年的感情有如井喷,二人相拥而泣。
仁钦和佳莫早已掩泣不已,良久,上前劝开二人。
“孩子,阿妈不明白,你阿伯的消息为何隐瞒了十五年呀?”
桑结抹抹眼泪,盘腿坐在卡垫上说:“一是阿伯考虑这是黄教掌权后面临的第一次政权交接,为稳妥,嘱咐孩儿推迟到适当时机再发布。二是蒙古诸部局势不稳,皇帝借重阿伯声望平抚各部,因此才拖延下来。”
“那他的身子保存的还好吧?”
“阿妈放心,还与生前一样。”
“那好,那就好。我一辈子没离开过达旺,这次出来是想见三个人,一是见你阿伯,二是见你,不过心里没底,你们当大官的能看上山里的老阿尼么?现在见啦,还认了亲,高兴啊。”
“阿妈啦,还有一位是谁呀?”对于佳莫这明显有意的改口,敏珠活佛注意到了。
曲珍故作神秘地说:“你们恐怕猜不到,我先不说。”
三人破涕为笑。
尔后一些日子,桑结几乎每天去看望阿妈,人们发现,他们到一块儿总有说不完的话。桑结习惯地坐在垫子上,双臂伏在床沿上,恍惚间,他觉得又回到少年时和阿伯在一起的时光。曲珍问的可细了,衣食住行样样问到。有一回忽然问他喝什么茶。
桑结想了想说,阿伯爱喝一种粗砖茶,说那味道熟悉。
一句话触动了曲珍,“是啊,我知道他不会忘记那段日子。”
“阿妈,你在想什么?”桑结发现,老人目光异样,一眨不眨,沉浸在回忆中。
“那时候穷,过年过节或来个客人才能喝上粗砖茶,打茶可是个累活,每天打到半夜,我打,他就在旁边看着,第二天一家人围着喝奶茶,好香啊,能喝下一锅。”
有一天,桑结发现老人戴在手腕上的珠串很眼熟,拿过来反复摩挲。
“几十年的旧东西了,有什么好看的。”
“阿妈啦,我记得阿伯好像也有这样一串,整天拿在手中,最后走的时候还在手中握着呢。”
老人的身子颤了一下,半天没说话,桑结抬起头,瞅见老人的眼眶湿润了。
“本来就是一对啊。走那天早晨我去放羊,他不舍地跟在后面,我看到经师在山坡下等候,催他返回,就摘下一串送给了他,那时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过一段日子他还会回来的。”
问了这么多天,直到启程的前一晚,曲珍才小心翼翼地问:“桑结啦,他最后得的什么病,是怎么归西的?”
初冬的寒风在窗外呼啸,月亮和星星都躲在云层后面,不忍再听到那伤心的复述。听到后来,曲珍再也控制不住,抱着桑结放声哭起来。
第二天,桑结把乃琼巫师带到了洛桑面前,介绍后,旺堆伏地叩拜,“禀佛爷,白哈尔大神已降喻旨,十月二十五为大吉之日,宜举行坐床大典。另昨夜大神梦喻,六世佛爷已受沙弥戒,大典之后将开始修习密法,故请务于入宫前接受灌顶,以护金刚之体不受妖魔侵扰。”
过后,桑结择吉日为洛桑进行了四级灌顶中的初级灌顶,亦称“瓶灌”,通过净五官,现五佛,启五智,达到调伏贪、瞋、痴、慢、疑五毒的目的。仪式结束后,二人在院内散步,虽然才几天时间,洛桑已对面前的这位第巴大人生出由衷的亲近感,不禁好奇地发问:“大人啦,我听说了你和阿婆的故事,你们以前……”
“此中因缘非一两句能说清,以后慢慢说与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