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五(未来可期之太祖昭武帝篇)

忽然听到了有轻微的声响传来,陈望心中一紧,这黑灯瞎火的,前往别说狼虫虎豹什么的,于是不敢动弹,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人声,在呼唤着什么。

陈望不觉心中大喜,这里果然是最后一个洞口,走对了,就可以出去了。

于是他矮下身子,扶着身边的岩石,一边侧耳倾听,向四个洞口方向走去。

“喂……有人吗?”

“太……祖……”

“祖……母……”

“你们在里面吗?”

……

什么乱七八糟的太祖祖母,疲惫不堪的陈望想,这是在找迷路的老人。

于是他在每个洞口都听了一会儿,最后从中选出了一个,左二洞,极有可能是这里发出的声响。

于是陈望摸着黑,扶着洞壁向里走去,边走边大声喊道:“喂……有人在,你们向前走就是了。”

“如此甚好……,你等候我们……”

就这样,陈望一边喊一边往前走,双方互喊了许多个回合,一束亮光终于出现在陈望的前方。

精疲力尽的陈望心中大喜,早已经把疲惫抛之脑后,他向着亮光走去,越走越近,看清是八九个火把成一行,蜿蜒而来。

陈望找了个平坦的地带站好,高声问道:“你们是何人?来此找寻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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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前面有个清脆嘹亮的声音响起,“我们是朝廷御林军,前来寻找太祖。”

太祖……陈望愣了半晌,哪个太祖?

他在世外桃源待了十几年了,早已忘记自己死后的谥号是太祖昭武皇帝。

这帮人渐渐走近了,陈望借着火把的光看清楚了,对方是金盔金甲,头盔上插着一根洁白翎羽,这个他清晰地记得,是他亲自要求自己当年亲兵卫队骁骑营,建朝后转为御林军并戴上翎羽。

以区别于其他兵种,而且凌驾于其他兵种之上,骁骑营大多为五品督护、护军,最低级别也是六品都尉。

于是沉声道:“尔等可是花弧麾下御林军嘛?”

最前面一个身材娇小,眉清目秀的英俊少年,脆声答道:“正是,请问老伯,这里走多远住着人啊?”

陈望心下明白了几分,心中暗笑,太祖,应该是找我的吧,TMD,我都成太祖了。

于是站直了身子,背着手,一脸威严地沉声道:“这里离村庄还有很远,极难走进,我是陈望,你是何人?”

只听前面噼哩噗噜地在崎岖不平的岩石上滑到几人,前面英俊少年和两名御林军军兵加快了步伐。

不到半盏茶功夫,三人已经来到陈望两步距离,高举火把,少年瞪大了丹凤眼,死死地盯住陈望,张大了嘴巴,许久说不出话来。

他身旁两名御林军军兵仔细辨认,扑通一声扔了火把,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太祖啊,陛下啊,末将等人可算找到您啦,啊……”

陈望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把两名御林军军兵搀扶起来,又把快要熄灭的火把拾起,递还给二人,在火光下仔细辨认,依稀觉得面善。

毕竟骁骑营五百人是沿袭了父亲陈谦传承,各个都是兖州军中精英,都是经过层层严苛选拔而出的。

陈望放下了心,呵斥道:“哭什么?你们还是我兖州骁骑营将士吗!”

两名御林军军兵强忍住泪水,其中一人躬着身子哽咽道:“末将永远都是兖州骁骑营的人!只是,只是多年未见陛下,末将,末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啊……”

说着,两人又哭了起来。

陈望百感交集,心中也是难过万分,但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他强抑制住心中感慨,看向英俊少年,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忽闪着丹凤眼,看着陈望,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一时竟然不能说话。

只是弯着腰,浑身颤抖,站在那里就像一张刚刚使用过的弓。

她一路历尽了多少艰辛,多少次绝望,一言难尽。

如今,终于找到了太祖昭武皇帝,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一名御林军军兵替她答道:“启禀陛下,她,她是光禄勋花将军之女,花木兰。”

陈望仔细打量,这才看出是个女娃,眉眼中有些阎蓉的样貌,神态又偏向那个追随自己鞍前马后多年的花弧。

刚要开口,花木兰一头扑进了陈望的怀里,抽泣道:“陛下,陛下啊,您让小女找得好苦啊……呜……”

陈望轻轻拍着花木兰的后背,微笑着和蔼地道:“木兰,呵呵,木兰啊,还是我给你起的名字,都这么大了,快快起来说话,你父亲怎么没来啊。”

良久,花木兰从陈望怀里站直了身子,哽咽道:“陛下啊,刘裕率江南叛军已经围困谯城,在围城前夜,父亲因要协助马祥将军守城无人可派,所以派孩儿来寻找陛下,孩儿已经在路上奔跑了近一个月了,呜……”

“什么!”陈望身子一颤,心又揪紧了,“你走的时候刘裕已经围城了?让这个十三岁的女娃子来,看起来真是大郑无人了。”

这时,后面六名御林军军兵也走了过来,看见陈望一起下拜,如见到了救星,痛哭流涕不止。

陈望心急如焚,但也是耐着性子一一将他们搀扶起来,然后找了一块平坦地带命大家坐下慢慢说。

于是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把陈望“驾崩”后的所有事情,以及在路上不断得到的消息讲给了陈望听。

从天师道卢循、徐道覆江州大叛乱开始,会稽王陈顾乘船出海,突袭天师道老巢番禺,在东南沿海遇海难丧生。

胡夏赫连勃勃率军南侵,辛恭靖、王贵、蒯恩、王修、傅弘之、毛修之、朱龄石、朱超石、王敬先等将领尽皆战死,秦王陈且退回京城,渑池以西关中地区尽失。

刘毅在江陵,诸葛长民、谢混、王愉、刘藩等人在建康被刘裕诛杀。

如今刘裕打着奉衣带诏“清君侧”的旗号北上,即便是中书监裴堪辞职告老还乡他依旧不依不饶,谋逆之心已昭然若揭。

另外在前来武陵郡的路上得知,彭城王陈牛在石鳖城下战死,三万骑兵被刘裕却月阵打得全军覆没,申丰战死,王镇恶被俘。

窦冲、桓振在山桑与虞丘进、向弥等人大战,不能前进一步,胜负未知。

中山王陈午七万勤王大军南下被叛军大将胡藩、丁旿死死阻在陈留(河南开封市祥符区附近)城下。

小主,

而京城全城军民此时在前将军马祥和光禄勋花弧的率领下,抵抗刘裕江南叛军攻城,胜负也未知。

这都是陈望首次听闻,他正襟危坐在岩石上,不动声色。

他的心在滴血,二弟陈顾死了,自己留下的众多名将死的死,降的降……

陈望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嘴唇,颌下黑髯在微微颤抖着,他隐隐感觉到了牙齿咯咯作响,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手指尖狠狠扎地向手心,却丝毫未感觉到疼痛。

“陈啸在干吗?”他声音嘶哑地问道。

一名御林军军兵答道:“启禀陛下,宋王殿下此刻正在渑池城外迎战赫连勃勃的胡夏匈奴大军。”

果然,已经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了,短短十几年啊……

现在自己的几个儿子,所有还剩余的文臣武将,恐怕已经陷入了绝望崩溃中。

他此刻可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慌乱。

陈望抑制住各种复杂的心理,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梳理着各个战场的消息,回想着现在可以用的所有人。

花木兰和八名御林军军兵围坐在陈望周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纵横天下的太祖武皇帝思考。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望从岩石上站了起来,缓缓地道:“木兰,你见过庾攸之了吧?”

“启禀陛下,小女见过,要不然也找不到这个洞口。”花木兰怯生生地道:“他此刻正率领他的‘神威军’驻扎山下,等候小女。”

看着这位儒雅,健硕,稳重,曾经打败各路北方胡虏,一统天下的雄主,一向活泼好动,无拘无束的花木兰也感到了莫名的威圧感,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父母万分敬仰,京城百姓颂扬的传奇太祖武皇帝,建康、两淮、中原、关中甚至凉州、朔北都流传着他的故事,他有一种气质是她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见到的。

那是一种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自信气质,那是一种饱经风霜,历尽坎坷的成熟长者风度,更是一种智慧、毅力、坚强的化身,追随在他的身后,是永远安全可靠,遮风避雨的。

他是一名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久经考验的胡虏政权收割机,坚定的和平主义战士,大郑王朝的奠基人,兖州铁军的缔造者,继陈谦之后两淮地区第二代领导集体的核心成员。

陈望点了点头,昂首大踏步向洞外走去,花木兰和八名御林军赶忙在后面紧紧跟随。

出了洞口,外面已是正午时分,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陈望在山洞里走了七八个时辰了,他赶紧闭上双眼,静默了一会儿。

然后戴上挂在后背的斗笠,让花木兰带路,下了山。

山脚下就是神威军大营,守营军兵认得花木兰等人,见他们下了山,摆手放行。

进了庾攸之中军大帐,他正在看书,见花木兰和御林军进帐,赶忙放下手里的书,焦急地问道:“木兰,找到太后她们了吗?”

花木兰嘴角上翘,丹凤眼弯起,笑吟吟地将身子闪在一旁,御林军军兵也闪开两边,从中走入一名头戴斗笠,身穿粗布灰衣,足蹬草鞋的农民。

“这是……”庾攸之转头,诧异地看向花木兰问道。

只见农民抬手,缓缓地将头顶斗笠摘下,他古铜脸色,五旬上下的样子,剑眉细目,鼻直口方,三缕黑髯飘洒胸前,正含笑看着庾攸之。

“你……”庾攸之蹙眉眯眼,仔细观瞧,他的目光突然凝住,眼前发生的一切令他激动不已,这不是太祖昭武皇帝嘛?

虽然肤色有些黑,而且他如果健在得六十多岁了,怎么比我这个刚过五旬的人还年轻?

庾攸之嘴唇哆嗦着,想喊出那两个字又怕认错,陈望不在打哑谜了,他笑呵呵地道:“攸之,不认得叔父了吗?”

一听声音,庾攸之恍然大悟,他先是笑了,而后笑着笑着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最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陈望的双脚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太祖……太祖啊……真的是您啊……您还活着!我不是在做梦吧……”

受他的感染,花木兰和八名御林军军兵无不泪如雨下,掩面而泣。

陈望弯腰搀扶起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庾攸之,温言道:“攸之,快起来,都五十几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五十年前陈望赴京口平叛,冒着生命危险救出庾希、庾攸之父子,那时庾攸之才五岁。

“陛下,陛下……您可要救救我们大郑啊,如今形势……”庾攸之起身,一边擦拭脸上的泪水着一边道。

陈望打断了庾攸之的话叹了口气道:“我已知晓,此番出山就为此事而来,唉……刘裕还没有腾出时间对付你们这些偏远地带官员啊。”

说罢,陈望径直走向庾攸之方才坐的案几后,一边撩衣袍坐下,一边吩咐道:“取地图来。”

“哎,哎……”庾攸之赶忙向帐外喊道:“来人,快来人,取地图来。”

不多时,有军兵将了帐,把地图从箱子里找出,交给庾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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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攸之收拾好案几上的杂物,将地图平摊在案几上。

陈望将手里的斗笠放下,凝神低头看向地图。

过了片刻,陈望又吩咐道:“取纸笔来。”

庾攸之亲自端来笔墨纸砚,陈望铺好麻纸,饱蘸墨水,奋笔疾书,写了两封书信。

写完,他抬起头来,环视着侍立在两旁的众人。

花木兰接触到他的眼神,感觉心头一颤,赶忙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这位和蔼可亲的长者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目光如炬,似乎有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令人难以直视。

“攸之,这两封信至关重要,你可挑选最为忠心得力手下送去,而且要以最快速度,万不能耽误。”

“侄儿,哦不,微臣谨遵陛下之命,您放心,神威军皆是忠勇敢死之士,我派一名心腹将领去。”

“嗯,这两封信去渑池军前交于宋王陈啸,其中一封他自然会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晋阳交于镇北将军柏华。”说着,陈望把两封信抬手递给庾攸之。

庾攸之赶忙双手接过信,转身出大帐,安排去了。

陈望又低头写了起来,这次是写了一封长信,三封短信,写完从身后取来一只军用布袋,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然后看了看几名御林军,稍微犹豫了一下。

此时的花木兰跟随这个传奇伟人,看着他临危不乱,沉稳有度,早已热血上涌,斗志昂扬,恨不能为之效死。

她看着陈望犹豫,脆声道:“陛下,这封信由小女来送。”

“呵呵,这几封是最重要的信笺,我担心神威军去送会语言不通,耽误大事。”陈望脸色一缓,微微笑道:“木兰,你是女儿身,此去路途遥远,我担心——”

花木兰挑起剑眉,紧攥拳头,愤愤地道:“太祖爷讲话,理太偏!小女自幼不喜女红织布只喜舞刀弄剑,跟随父亲学了一身好剑法,所以父亲才遣小女来寻找太祖爷。”

“这……”陈望沉吟了起来。

“哎呀,太祖爷啊,有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这女子们哪一点不如儿男?太祖爷难道忘记前朝荀灌冲出万马军中救父亲吗?”花木兰慷慨陈词道。

陈望站起身来,换上一副严肃地表情,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变得分外冷峻,眉宇间透出一股子严肃和凝重之色。

他举起手中的布袋,盯着花木兰说道:“我再派两名御林军保护于你,即便是你们死了也要把信交出去,只要交出去,大郑就有救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一字一顿的说出每个字,让人感到一股无可抵挡的力量。

花木兰躬身施礼道:“太祖爷放心,小女一家的命也都在这几封信,一定送到!”

“好!”陈望一边说着,一边抬手示意两名御林军军兵过来,对他们三人下令道:“这几封信要送往几千里之外的盛乐,沿途还是我大郑境内,可找当地官员换马,记住要快!”

花木兰等三人一起叉手施礼,齐声道:“谨遵圣命!”

陈望接着吩咐道:“到盛乐后,你们先需找到魏国左辅长孙嵩,司空奚斤,太常崔浩三人的府邸,把信分别给他们,由他们将最后一封交与魏主拓跋嗣。”

三人一起躬身施礼,接过布袋,转身快步跑出了大帐。

“一路小心!”陈望在后面嘱咐道。

刚刚进帐在旁边听着他下令的庾攸之暗暗钦佩,老皇帝瞬间抓住整个乱世的本质关键点,但还是不解地问道:“陛下,为何不用我的神威军去?”

“你的神威军到了朔北,会被人一眼认出是南方土人,且语言沟通不畅,可能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我派他们去是先要找到长孙嵩等三人。”

“为何陛下说这几封信至关重要,能救我大郑?”

“我这是要拓跋嗣起兵渡过黄河南下河套,乘虚攻打胡夏赫连勃勃的统万城,如此,赫连勃勃东进大军必退,陈啸在渑池的七万大军即可回师,与柏华的并州军一起南下,解谯城之围。”

“那拓跋嗣和长孙嵩他们……”庾攸之满腹狐疑地看向陈望。

陈望微微一笑,手抚黑髯,缓缓地道:“赫连勃勃占领关中后胡夏更加强盛,拓跋魏国与其毗邻必寝食难安,从背后突袭统万城,拓跋嗣必会欣然前往,这是其一;长孙嵩、奚斤二人忠厚宽仁,我曾施恩与二人,他们现在是魏国权势最大的重臣。另有我当年帮助拓跋珪建国送去几名洛阳学宫学子之一的崔宏,为我心腹,他虽已故去,但其子崔浩如今是拓跋嗣御前第一宠臣,言听计从,见我信后,三人必会觐见拓跋嗣,并说服之。”

(如果读者朋友忘记,可翻看第三卷98、116章;第四卷26、52章等多次提到崔宏这个人,他和穆崇经常密信给陈望汇报北魏情况;第三卷的100章等,也多次提到奚斤是陈望的超级粉丝,长孙嵩以前提到的更多,就不一一赘述了。)

庾攸之如梦初醒,刚要夸赞,陈望却不容他说话,又摆手命他坐在自己身边,对他道:“如今形势危急,攸之,我们得立即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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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攸之面容一肃,躬身施礼道:“陛下请吩咐,微臣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我来问你,听闻刘裕打败刘毅,诛杀诸葛长民、谢混、刘藩、王愉等人后,掌控长江以南,是不是全境追杀司马氏族人?”陈望低语问道。

“额……是这个样子,而且许多司马氏的宗室也都在荆州、宁州等地的大山中筑坞堡自立,离武陵郡并不远,且与微臣私交甚笃。”庾攸之一边回答,一边心道,太祖在桃花源中,怎么晓畅天下大事?

“哼,他当年命其弟刘道规放火烧了司马德宗、司马德文的官船之事,已经在外有所议论,他唯恐司马氏族人找他复仇,所以要灭司马氏一门所有人。”陈望抚须,一边思忖着一边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离得近那就更好了,你可速速派人联络这些人来见我,有司马楚之 、司马文荣、司马文思、司马道恭、司马道赐、司马顺明、司马景之 、司马叔璠、司马天助。”

“啊!太祖为何知道这么多人,他们都是近几年才到这边来的。”庾攸之大惊,实在忍不住问道。

“唉……”陈望面现悲痛之色,看着大帐顶棚,叹息道:“十年前,敬穆太后(司马熙雯)临终前那几日,时时念道这些司马宗室的晚辈,拉着我的手嘱我如有机会,保全司马家血脉,善待之。等一起起兵诛杀刘裕后,他们也不必在穷山僻壤躲避了。”

“微臣这就派人去请他们速来,一起共商讨伐刘裕大计。”庾攸之说罢,抬手喊进来亲兵,交待他们去往各地邀请。

陈望又问道:“他们最快几日能来武陵郡?”

“最快也得两三日时间。”

“太迟了,我等不及了,恐谯城那边坚守不住,一切都是枉然啊。”

“陛下之意是……”

“打蛇要打七寸,欲速灭刘裕叛军就得找他的命门,我现在就去建康。”

“陛下需带多少人马?”

“我只带他们六个就行。”陈望说着,指了指站在大帐中候命的六名御林军军兵。

庾攸之大惊,急忙摆双手劝阻道:“陛下,使不得啊,攻打建康怎么能只带六人?”

“哈哈,谁说我要攻打建康?我去建康是要杀一个人!此人一死,刘裕立刻就会不战自乱。”

“陛下要去杀谁?”

“刘穆之!”

“哦……”庾攸之也曾听闻过刘穆之,那是刘裕的智囊,首席谋主,不禁暗暗佩服,但还是不无忧虑地道:“刘穆之是刘裕心腹,在建康一定是防备森严,陛下怎能接近他?”

“这样,攸之,我走后,你给我找三个人,一个是司马楚之,一个是韩延之,一个叫鲁轨,然后如此,如此,如此……”陈望压低了声音,手里指着地图,给庾攸之细细传授下一步行动。

庾攸之听完,躬身施礼道:“微臣遵命,韩延之乃我挚友,得罪过刘裕之弟刘道怜,获罪后逃至武陵郡,他为了表示与刘裕、刘道怜势不两立,公然把自己儿子的名字改为刘裕父亲的名字,叫韩翘。”

“哈哈哈……”陈望大笑道:“还有鲁轨,他父亲鲁宗之,当年也是顾恺之荆州麾下,后来在刘毅一战中死于刘裕之手,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陛下,团结是何意……”

“以后再说吧,攸之,待司马楚之、韩延之、鲁轨三人出发,你与其他司马宗室倾所有人马,从洞庭入长江东下,直接突袭历阳,务必斩杀刘道怜,截断刘裕粮道和归途。”

“遵命,陛下!”

陈望站起身来,重重地拍了拍庾攸之肩膀,然后转身带着六名御林军军兵,快步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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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的江南,烟雨蒙蒙,清澈的秦淮河水在雨中泛起点点涟漪,桃红柳绿,白墙灰瓦倒影水中,宛如一幅水墨画卷。

一艘雕梁画柱、描金朱红的豪华商船缓缓驶来,船头高高翘起,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朱雀;船尾也微微上扬,又恰似一条摆动的鱼尾。

船舱中传来了丝竹笙箫和歌女的低吟浅唱声,令两岸过往民众不禁侧目观看,啧啧称赞。

商船在桃叶渡边停下,有家丁放下艞板,一名黑衣家丁撑伞,伞下中年男子头戴笼冠,身穿浅绿色掐金边的长袍,从船上缓步走下。

岸边一名三旬上下的紫袍官员在几名差役陪同下,迎了上来,躬身施礼,问道:“尊驾可是江州商贾苗公?”

中年男子赶忙还礼道:“在下正是豫章苗朱玉,敢问官长可是施公?”

“哦,下官正是丹阳郡祭酒从事史施梁。”官员直起瘦长身子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