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噫……你……你身上……为何……为何也是……也是这么湿……”
“掉水里了。”
“你也是……掉……掉水里啦……你我两个……真是一……一样的……今天为何……为何……为何这么霉哦……”
“你还是掉水里去了?”
“哟喂,不仅……掉……掉水里去……还差点被……被淹死……”
“那你比我还更惨呢。”
“不要……不要说了……一说到就……就伤心……唉……今晚上……你……你……有事么……”
“啧?”
“陪我守……守……守大门……干不干……”
“守大门?”
“嗯。”冯水生知道,刚刚死过人的家里面,头天晚上是相当不好熬的。“守……守大门……”
“有饭吃呗?”
“嗯……嗯……”冯水生很长时间嗯不出来。
万一郭老爷知道了,他不给怎么办?实在不行,那就把自己的饭菜分点给他吧。
“喔……有……有……”
“有饭吃怎么不干呢?干。”马马儿把手上的篼篼看了看,“要不,先给我一点点儿,给奶奶提回去,我等一会儿就来。使得么?冯叔叔?”
“这……这……可能……”
马马儿给冯水生谈起条件来,冯水生说:“万一你……你不来呐……”
“不得不得。”
“那……你等着……”冯水生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唉……你……你离这里……有……有多远?”
“就前边庙子里面,没有多远。”
没过多久,冯水生给马马儿端了一碗冷饭来,待马马儿装进篼篼后又再次叮嘱道:“不兴……不兴骗人嚯……”
“我们这些,不是吹的,说话算话。”
“记……记住,来了要……要……要轻轻……敲……敲门,只敲三……三下,敲多了……我以为是……是军……军兵。唉……真的要……要……快一点来嚯……”
小主,
“你放心,冯叔叔,我一会儿就来了。”
雪,越下越大了。走到半路上的杨郎中,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啪声把手板一拍,说:“不对,我们马上到曹二爸家里去一趟。”
杨郎中与何老二急匆匆来到曹兴发门前,在门上敲了几下。曹兴发开门一看,是杨郎中师徒二人,问:
“你们两师傅,还胆大呢。不怕军兵?”
“哪有什么军兵哦?你们都受骗了。”
“受骗了?此话怎讲?”
“刚才我在郭员外家里,张端公提过一下,恰好遇上我正在给郭员外把脉,没有把话给他听进去。从郭家出来,我陡然一想,后头哪有什么军兵嘛?分明就是李茂盛说来哄骗你们的。”
“说来哄骗我们?”曹兴发说,“当时,我对李茂盛的话,也不相信,但吴家谷肥凳谴蠡鸪逄煅健…”
“你知道吴家鼓浅〈蠡穑是怎么回事么?”
“怎么回事呢?”
“李茂盛搞的。”
“李茂盛搞的?”
“才刚没有多久,邱茶壶把我家里面去给他老婆抓草药,他说他在田里头寻茨菇吃,亲眼看见李茂盛跑去惹房子烧大火。邱茶壶才走一会儿,要是有军兵,他一个人敢回去呀?他的家就在路边上呀。”
“狗家伙,真不是个东西。”曹兴发想了想又说,“你也不能说后面就没有军兵了,万一他们还没有走拢呢。”
“不可能。下午的时候,我把县衙里面去过一趟。”
“县衙里面?真有人啦?”
“几天前,就已经有人了,只是新任知县,今天才到。”
“今天才到?”曹兴发心里道:这个李茂盛,消息还真灵通呢。
“只是这个知县太倒霉了,刚来就失脚,掉水里去,染了病。”
“这么没运气?”
“染病就染病嘛,还把耳朵也整来吊起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杨郎中说,“在县衙里面,我接触过一些人,从他们的口风中,我隐隐约约听出了一点来头。明军溃败,死的死,降的降,残余早已撤走。西南诸地,基本平静,大队军兵早就不在这附近了。所以说,后面根本不可能有军兵过来。”
“哦……”
“二爸。”杨郎中停顿一下,问,“你猜这个新来的知县是谁?”
杨郎中卖了个关子,曹兴发连连摆头。
“我说出来,你肯定就知道了。”
“谁?”
“里洪。”
“里洪?就是大县那个把总?”
“正是。我已经把根根底底给他搞清楚了,他投靠大西军,成了朝廷命官。”杨郎中贴近曹兴发耳朵,压低声音说道,“我还探听到了一个消息。郭公子他们遇害,很可能就是他干的。”
“不可能。”曹兴发一口否定说,“上午那个情形,凶险。杀害郭公子他们的,是一伙军兵。里洪,小小知县,那来那么多军兵?”
“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一个知县,手里哪来军兵?后来,我听里面的人东讲西讲。才知大西政权的许多知州知县,上任不久,就被砍了。有的才上任几天,就遭杀了。里洪不敢把自己的狗命拿来开玩笑。于是就与新任把总一起到正县来上任。这些军兵,都是新任把总从陈州带来去所上的。他们除了维护本县社会秩序和其他职责外,还临时负责保护县衙安全的责任。看样子,他们基本沿袭了大明那一套。甚至,连喊法都一样。这些军兵,目前暂住县衙旁边。”
“是吗?”
“是的。”杨郎中说,“不过,杀害郭公子他们的事情,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暂且不要对其他人说。因为还有待核实。”
杨郎中肚子里头装得着话,尽管怀疑郭公子他们是里洪所害,但没有掌握确切证据之前,竟连张端公也没有告诉,所以他要曹兴发封口。
送走杨郎中,曹兴发掩上木门,快步往村子里面走去。一路上,他心里一直在数落着那个新来的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