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同舟共渡

想到还在都察院受审的自家老爷,裴夫人悲从心起不禁落泪,她将吉祥抱进怀里,俨如一对母女亲密依偎。

亲事定下来了,裴砚舟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当晚他也愿望成真,在烛光下为吉祥涂上嫣红唇脂,又将那丝丝清甜尝个干净。

蜜里调油的日子让人贪恋,他们在府衙办完差事,就回到璞园腻在一起,每到夜深难以自持,裴砚舟发乎情止乎礼也未曾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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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渐渐发觉,她与裴砚舟分开没有不适,有时相隔一天不见面,腿脚也没变回石头。

那颗玉髓在彼此胸腔共同跳跃,摆脱了牵制已久的束缚,却将两人的心紧密系于一处。

经过指纹与足迹对比,陆誉与念真互换身份证据确凿,刑部殓房里的那具尸体正是陆誉,念真冒籍替考也是不争的事实。

裴砚舟按律提审念真,肃穆森严的府衙公堂里,念真神色从容被魏平带至堂前,陆副使夫妇惊慌失措追来,不停追问这是何故。

吉祥呈上进士考卷与那幅经文,另有陆誉两年前写给同窗的诗稿,禅房里搜集到的指纹等证据,念真平静看着这一切,无悲无惧。

公堂回荡着老夫妻的哭喊,裴砚舟倏地敲响惊堂木,震得他们愕然失声。

周围安静下来,裴砚舟幽深眼眸注视着念真,他跪在堂下腰背挺直,脸上不见恐慌与愧疚。

“念真,你冒籍顶替陆誉扰乱科举公正,如今证据确凿你可知罪?”

裴砚舟沉声发问,陆副使夫妇如闻天书,怔忡片刻反应过来,激动得反驳他无凭诋毁,坚称自己儿子就是陆誉,从没听说过念真其人。

夫妻俩的心情可以理解,儿子高中进士是家门荣耀,突然沦为阶下囚,且是个冒牌儿子,换谁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吉祥正打算带他们去刑部认尸,念真轻叹一声,当众取下头顶的假发套,转身朝老两口虔诚跪拜。

“父亲,母亲,请恕孩儿不孝,贫僧不是你们的儿子陆誉,而是慈济寺的念真和尚。”

陆副使夫妇瞠目结舌,紧盯他光秃秃的脑袋,张了张嘴,好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裴砚舟叹道:“若说念真并非陆家的儿子也不尽然,慈济寺方丈广庆大师告诉本官,二十六年前,他在寺庙门口捡到一个浑身黄瘅的弃婴。”

“当时那个婴儿呼吸微弱,再迟一刻发现都将殒命,幸好这个孩子命不该绝,他被方丈抚养长大,从此在慈济寺修行佛法,成为满腹经纶的念真法师。”

念真眼底开始泛红,可叹自己遁入空门六根不净,留恋尘世乃至一错再错。

他不敢看老两口悲痛的眼神,背对他们默念经文,陆副使死死瞪着他后脑,喉咙里呼哧喘着气,纠结挣扎着难以开口。

陆夫人睁大哭红的双眼,膝行几步想去抱这个儿子,又像是害怕亵渎神佛,双手颤巍巍地滞在半空。

“孩子,娘以为你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原来你一直都在娘身边啊……”愧疚的泪水灌进喉咙里,她呆呆地望着他的侧颜,无声哭泣。

陆副使悔不当初,嚎啕痛哭:“夫人诞下双生子本是喜事,但其中有一个孩子浑身黄瘅,家里老人说他是不祥子,养不活,留下来还将祸害全家。”

他透过模糊泪眼望着念真背影,深深地低下头掩饰不堪,“我一时糊涂,将他遗弃在慈济寺,也是我骗了夫人,说这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怕她伤心埋葬于祖坟,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啊!”

老两口哭得伤心欲绝,念真却连头也没回,紧闭的双眼被泪水濡湿,知晓此生再无亲情缘分。

“婴儿黄瘅是生来肝经湿热,胆液不循所致,调养数月便能康复,你不送他去医馆反而误信人言骨肉分离。”

裴砚舟惋惜陆副使的愚昧,继而又问,“念真,你身为慈济寺的讲经法师,怎会答应陆誉替他赴考?”

念真没有为自己辩驳,坦诚顶替陆誉的罪行。

“三年前陆誉落榜与友人来慈济寺散心,发现贫僧与他面貌相同,又打听到贫僧天生黄瘅被遗弃于寺庙,他自幼便知晓那段往事,坚持要让贫僧认祖归宗。一年之后,贫僧答应与他兄弟相称,出于好奇冒充陆誉回到家中见过父母。”

念真顿了下,面露伤感,“修行半生,贪念未尽,贫僧难舍亲情不知悔改,顶替陆誉赴考触犯律法,甘受责罚听凭裴大人处置。”

念真对过去三载轻描淡写,闻之却令人心惊。

陆誉纠缠念真一年之久,将他从佛坛拉下俗世,心里哪有多少兄弟情谊,就是看他才华出众,有望帮自己考上进士吧。

诚然,陆誉已死,他真正的想法无人知晓。

念真对他却没有怨恨,谋害他的动机也许并不充分。

吉祥心中焦急,衙门还没找到念真杀害陆誉的证据,审问他无非是迫使真凶认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