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敢擅闯苏府。
反之,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收回心绪,梅姐抬指敲了敲门,三声过后等待片刻才轻轻推开门,屋里四角都供了暖炉,刚入两步,周身寒意驱散几成。
一股淡淡的复古檀香萦绕在房内,跟在梅姐后面的姑娘们暗自轻嗅,瞧见角落处摆着两鼎铜制熏香炉,镶嵌赤红宝石,边沿镀金,壁炉边印一圈黑,是长久燃烧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将门掩上,梅姐示意那帮姑娘候在外屋,再端着汤药朝最里走去,掀开白玉珠帘,细珠碰撞叮叮当当,续影间就见靠在窗边的人抬眼往这看来。
苏潋月生着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睫似鸦羽,形若桃瓣,眼尾天然上翘,总含着几分情的感觉,但偏偏看人时不带情绪,像荒芜长夜,只一眼便叫人感到渗骨的冷漠。
窗户不知何时敞了一条缝,偷溜一缕风雨进来,夜风擦过她冷白似雪的侧脸,吹得烛灯轻晃,光影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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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香渐浓,袅袅腾升,弥漫内室的白烟若有似无,禁风一吹幽幽散开,模糊了那双映在莹莹烛光下的眉眼,若被灯火渡上靡艳之色。
梅姐自小便在苏府干活,侍奉过两代族长,伺候苏潋月亦有十余年,幼时的苏潋月虽生得一张粉雕玉琢雪白剔透之貌,但不似寻常小孩般嬉闹玩乐,不哭不笑,未曾与人亲近一二。
论说是因病弱而致如此安静,那也过了些。
梅姐见到苏潋月的第一眼,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孩童时期的苏潋月长得雪白精致,总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抱一抱。
不过这孩子像是有读心术,每当她一有想法,苏潋月就用那双乌漆漆的眼睛看着她,神情很淡,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让她不敢再触碰。
在苏潋月小时候,院落的围墙还没这么高,一到午时便有暖阳照进院中,梅姐端了把小凳子,苏潋月就坐在椅凳中安静地看那棵槐树,一望便是半天。
待倦鸟归巢,日落归山,尽头升起细细袅袅的炊烟,晚间长风卷着满山的人间烟火味吹进这一角寂静之地。
夕阳顺着屋檐倾斜下来,柔柔地照在苏潋月脸上,那双眼被映成琥珀色,恍惚间多了分宁静。
梅姐端着晚膳回到院落,见的就是这番场景。
她总能在这孩子身上感觉出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不,更甚者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影子。
这副皮囊下,装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后来,院中多出一只不知从哪来的花猫儿,常蹲在苏潋月脚边讨食吃,为这静院添了些生气。
起初苏潋月对这只多出来的猫并未有过多注意,梅姐有意无意间当着她的面喂食猫儿,挠挠下巴和脑袋。
梅姐有私心,想借这只猫讨好苏潋月,即便是只有半腿高的孩子,作为族长女儿,往后掌中权力亦不可估量。
终于在她的不懈坚持下,苏潋月在平常一天喂了半块热腾腾的梅花糕给那花猫吃。
苏潋月俯着身,眼睫半垂,雪白漂亮的侧脸上并无她所以为的怜爱疼惜,面无表情,空洞又冷淡。
梅姐压下心头不适,嘴角强扯起弧度,“小小姐心真善。”
此后,梅姐都会特意叫厨房多做一份吃食拿来给苏潋月喂猫。
后院鲜少有别人踏足,就连夫人也只是在每夜就寝时前来为苏潋月脱衣洗漱,从不假他人之手。
更多时,夫人常在祠堂吃斋念佛,晨起晚归。
但外府人并不知晓,夫人饲养了一条赤色巨蟒,蛇身粗若成年男子大腿,常年以生肉为食,牛驴马兔皆可饲之。
梅姐也只见过两回。
传闻早些年时,其中一位养蛇人不慎跌入蛇窝被生生绞杀窒息而死,遂吞食入腹,血肉四处溅落,场面可谓残忍至极。
尝了人肉的滋味,那阵子无人敢喂,双腿止不住打颤。
夫人亲自喂食了几日,掌心摸着冰凉滑腻的蛇头笑道:“这般胆小做甚?你们瞧,阿义与常日并无不同。”
阿义是夫人给巨蟒取的小名儿。
下人别无他法,再次战战兢兢地喂养起这条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