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并非强装,是如饮淡水的平静漠然。
换作其他小孩,梅姐会觉得乖巧可爱,但若放在苏潋月身上,她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压仄怪异。
当多年未碰甜食的大小姐让梅姐备蜜饯甜枣时,她还没来得及改去习惯,熬完药就往后院走,险些忘了大小姐交代的事情。
嫦玉来苏府的日子不长,才小半个年头,平常就在府内打打杂,凑不到苏潋月面前,对这位大小姐的印象很模糊,自然也没有梅姐那么复杂的心情,不过还是怔愣道:“或许是大小姐吃腻了苦味,终于想试试甜食了罢。梅姐且等等,我先去拿点蜜饯来。”
等嫦玉拿来蜜饯,梅姐手里的药已是有点凉了。
实在没法,梅姐又将药温了一遍才往后院疾步而行。
临走前,嫦玉挑了几颗饱满的冬枣塞进梅姐兜里,“梅姐,您回来的路上先尝尝,今年的枣儿生得个大还甜。”
梅姐在苏府干了几十年,新来的或是没干几年的姑娘们都有意讨好她,取取经,好在苏府过得舒坦些。
能来苏府干活的人都是识趣人,做事有轻重,一般都是无伤大雅。
梅姐收了不少下面人送来的东西,单单一件微不足道,但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将几颗冬枣往里边儿塞了塞,轻轻敲响面前的门,小声道:“大小姐,药来了。”
冷风穿梭在长廊石柱间,吹得一旁树杈摇摇作响,落叶翻飞,枯黄蝴蝶跌落窗边,又被风儿扬起,影影绰绰间,梅姐隐约瞧着似有道人影隔着窗格站在那处。
大小姐常常会在那个地方望院落里的老槐树。
梅姐觉得有点奇怪,那道身影似乎过于娇小纤细了点。
许是近日苏潋月病重,身形又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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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
梅姐又唤了声,窗前的人像是听见她的声音,影子“嗦”一下便消失了,快得和兔子般,看得梅姐一愣,心下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大小姐......好像有点“活泼”了。
半晌后,眼前的门敞开条缝,苏潋月站在门后,屋里的光线偏暗,她低垂着眼,落下一片阴翳,往日苍白漂亮的五官染着暗色,轮廓镀上近乎妖冶的冷性。
梅姐的脑海里忽然想起刚才那道身影,视线不自觉地偷偷往苏潋月身上看,大小姐不止生得美丽,连个子都比寻常姑娘要高上许多,但一想她的父亲曾是个身高腿长的人,便也不足为奇。
只是......是幻觉吗?
梅姐抓不住那点一闪而过的思绪,还想深入思考时,“你在看什么?”。
接近冷淡的声线像把锋锐的利刃劈开她的头颅,凿进血肉和心脏,梅姐的心重重一跳,慌忙回神,对上苏潋月垂落的眼,她静静站在门口,睫毛落下的阴影似浓郁的灰,这抹灰被缓缓晕染开沾上她的面容,梅姐突然有点看不清那张隐藏在昏暗中的脸庞,也无法知晓她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