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这一日可以用哀嚎连连、哭声震天来形容。
大爷要处置下人,当然可以随口一吩咐。但陈大管事作为统管一府的大管事,办事却总要个章程,需得有理有据才好服众。
陈大管事点了数十高壮护院并数十膀大腰圆的仆妇,护院们将东跨院众人全押到外院,一个个盘问过往行事不端之处,仆妇们则如蝗虫过境,将东跨院众丫鬟仆役的屋子全扫了个遍。
盘问之事不过是挂个名头,陈大管事没指望能从这儿问出个什么来。大爷给东跨院诸人定的罪名是刁奴欺主,可谁都知道,大爷实是为了青竹姑娘被发卖一事在迁怒而已。
青竹被发卖,说破了天,东跨院的下人们最多算个盲从之罪,除了拖拉、打骂了青竹的那几个婆子可定个罪名,其他人也就是在一旁凑了个热闹。可大爷的怒气又显然不是只处置这几人就可平息的,那就需得另找些罪名出来。
所以那十来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便是担的这“立名目”的责。
但凡似陈家这起子大门大户,姨娘、小妾、通房多的人家,下人屋里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姨娘们要争宠,下人们要挣出头,左不得就得使些手段。
寻常些的,凡搜着那来路不明又解释不清的金银细软、珠钗粉黛,一概视为偷窃,也不说送官这话,收拾包袱走人是没得说了。更有那胆子大的,竟在屋里偷藏了春药等物,显然也是看上了陈肃昇好色花心,有心上进的,此刻自然也顺势撵了出去。
唯有后院的李韵心四人免遭了这茬羞辱,大爷特许她们将自己的东西全带走便是了。
但她四人自不可能觉得就“皇恩浩荡”了,除了李韵心平静的有些异常外,清浅、明珠、流云三人均在伺候的丫鬟被带走时就开始哭喊冤枉,闹着要见大爷分说。待等得她们家人来领人时,更是哭闹不止,愣是被仆妇架着膀子拖出去的。
明珠、流云二人且罢了,她二人见了家人,只呼了一句“可被李韵心害苦了!”,便死心跟家人回了。
但清浅自认跟大爷情分是不同的,若见着大爷,大爷自然会记得她的好,改了心意,便非闹着要见大爷一面。
“陈大管事,妾当初进府是大爷带着进来的,这些年尽心尽力伺候大爷,不过一件事没让大爷可心,就要撵人。就算如今要走,大爷也总该当面说上一句半句让妾死心罢。”清浅凄凄惨惨委顿坐在屋外空地上,真个好不可怜。
陈大管事也觉得她说的不错,有心想去问一声大爷。可今日大爷就再没出过书房半步,他去禀了几回事,仿佛都没见大爷挪动过,心下也有些把不准。
正犹豫间,李韵心房门忽被打开,李韵心直愣愣站在房门口,看着清浅嘲弄道:“你打量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玩意罢了!大爷高兴时,你自然是姑娘、是姨娘、是半个主子,大爷不高兴了,你不过就是个干吃白饭的惹人嫌!”
清浅被骂的傻了,其余诸人亦不知她是在骂清浅还是自骂自身,楞着不知如何回应。
李韵心却上前将清浅拉起来,叹道:“你也是可怜,执迷不悟的。把灰拍一拍,体体面面的,走吧,咱们一同去给大爷最后请个安,也算是全了咱们同大爷的一场情义了。”
说着又看向陈大管事:“这点子要求总不会太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