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血鲨空盗很缺钱,急需要这笔交易弥补损失?
好吧,就算方鸻也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性。
只是正如希尔薇德所言,这样一来,那位大名鼎鼎的沙匪的举动,就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假设沙匪也是流浪者的一着暗棋,那么他们在得到这些渊海长卷之后,是不是直接将渊海长卷转交给血鲨空盗更好一些?
当然也可以说,将渊海长卷掩盖成普通货物,再通过商人之手合法运出坦斯尼尔,或许也很合理。
可问题是,奴隶贸易在伊斯塔尼亚本身也不合法。这样一来岂不是双重引人注目么?
因此仔细一想,这个答案中似乎充满了矛盾。
“可那些奴隶,的确来自于血鲨空盗的劫掠无疑,不是么?”他当时这么询问自己的舰务官小姐。
但希尔薇德只是浅浅笑了一下道:“这也未必。”
“怎么?”
“我们皆知道血鲨空盗劫掠了这些奴工,这没错,”她有条有理地答道:“但只有血鲨空盗手上有这些奴工吗?”
“你是说……”
希尔薇德当时笑眯眯地:“这正是我先前问船长大人那个问题的原因。”
方鸻瞪大了眼睛:“等等,希尔薇德,你是说弗洛尔之裔的人私底下在进行奴隶贸易……”
他几乎快说不出话来了。
这性质简直比与拜龙教勾结恶劣了十倍。
作为现代人,参与如此罪恶的奴隶贸易,这些人还有底线吗?而且他们图的是什么?贸易,赚钱?
作为地球人,艾塔黎亚的真金、白银这些东西实际并无太大意义。大公会追求的,是更高端的收益——
当然也不是全然无用,只是相比起一旦被揭穿之后,弗洛尔之裔所要面临的丑闻曝光的风险来。
这种收益几乎不值一提。
对方没有理由去干这种毫无好处的事情。
但希尔薇德却对他说出另一番话来。
“你把人想得太简单了,船长大人。奴隶贸易为什么在伊斯塔尼亚无法禁绝,为什么伊斯塔尼亚王公贵族们一面倒地反对鲁伯特公主与沙之王巴巴尔坦?”
她用一种洞悉人心的口气答道:“这是因为有需要,贵族们本身可能不是奴隶商人,也不依靠奴隶贸易来维系经济地位。但他们早已习惯了成群结队的奴仆拱卫的生活,他们的种植园、庄园之中、工坊之中也需要大量的奴隶来干活,这更是关系到他们经济利益与地位的事情——”
“所以,”舰务官小姐总结道:“有了这些来自于上层的需要与暗中鼓励,甚至是包庇,伊斯塔尼亚的奴隶贸易自然无法轻易禁绝。”
“而你想象,船长大人,”她微微一笑道:“在这之间对于弗洛尔之裔有什么好处?”
方鸻吸了一口气。
弗洛尔之裔的确不需要艾塔黎亚的凡世财富。
但如果能够收买伊斯塔尼亚的王公贵族与地方势力,他们是绝对会去干这样的事情的。在南境,与在宰相一党的交易之中所发生的一切,早就说明了这一点。
而在佩内洛普王室打击之下,伊斯塔尼亚的奴隶贸易虽谈不上禁绝,但至少也受到很大影响。
具体表现在原本唾手可得的奴隶来源,现在转入地下之后,反而变得珍稀而昂贵起来。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弗洛尔之裔手上掌握的这批‘奴工’,自然成了抢手的资源。
他们转手就可以把这些奴隶送给伊斯塔尼亚大大小小的地方贵族,完了还可以把责任推到血鲨空盗头上,这简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弗洛尔之裔的人会选择去做这样的事情吗?
方鸻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心中的答案却是肯定的。
“我们得把这件事揭露出来,”他有点愤怒地说道,本来弗洛尔之裔的人在依督斯的所作所为,还让他稍微对其有一些改观。
因为无论怎么说,对方也是把那些血鲨空盗劫掠来的奴隶,解救了出来。
但没想到对方私底下竟然干出如此龌蹉的事情。
可没想到希尔薇德却摇了摇头:“船长大人,我建议你先别告诉你们军方关于这件事。”
方鸻十分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拿不出证据。”
“难道我们解救出那些奴隶之后,不能指证他们?”
希尔薇德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即便我们真有能力解救出那些奴隶,恐怕他们也只会指证血鲨空盗而已……”
方鸻一时无语:“他们有眼睛,难道不知道是谁将他们卖给了奴隶商人?”
“船长大人,他们是被血鲨空盗所奴役的。你认为弗洛尔之裔的人,会在这些人面前表露身份么?”
舰务官小姐轻声说下去道:“想必弗洛尔之裔的人,是的的确确释放了一部分奴隶。但剩下的人,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换过身份。”
方鸻不由张大嘴巴,看着她。
“而且这一切目前还只是我们的推测,”希尔薇德又道:“我只是向船长大人提醒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而已。”
“这个可能性……?”
“即那些奴隶商人背后,那位大名鼎鼎的沙匪背后,可能并非拜龙教徒,而是来自于另一方。”
希尔薇德看着他,一字一句地答道:“我担心船长大人怀着先入为主的想法,会错失正确的判断——”
方鸻这才明白了自己舰务官小姐的意思。
他思索了片刻,才认真点了点头。
而正回忆之间,中年工匠带着他们来到了地窖下方尽头处。
对方回过身来,告诉他们道:
“各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