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无关紧要。自成为骑士的那天起,她就明白自己已成为不会被审判的无魂之人,这是个相当浅显的道理——无魂之人没有自身的意志,也没有光荣的颂歌,她不过是一柄用来杀戮的武器,哪怕皮囊再过美丽,又能有什么意义?灰暗的战损甲胄便是她的华服,上面的累累血迹便是她的奖章,而其他人谈到她时那厌恶的低语便是颂唱她荣耀的赞歌。
职责便是一切。净化异端,审判罪人,于恶徒头顶降下裁决。
小主,
拯救世人。
但一路上冷酷无情的砍杀真的算是职责吗?
或者说,这就是职责的全部吗?
“您不能进去,大人。”门外传来了卫兵惶恐的声音,“圣洁的玛利亚女士正在祷告,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魁梧的身影破门而入,一道凌厉的剑芒迎头劈下。电光火石间,玛丽亚拔剑出鞘,回身迎击。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双眼黯淡无光,毫无感情表露。玛丽亚已经被柯恩亲自训练了整整六年,她每天都在研究他的剑术,揣摩他的习惯,就连夜里做梦都在和他比拼剑术。
此刻,她甚至能闻到他剑上的气味,那是被冰封的死亡气息,一般人嗅到只会浑身瘫软,但玛丽亚丝毫不受影响,长剑在她手中上下翻飞——这把古老而优雅的长剑曾被格里高利二世亲自赐福,它的每任主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冠军。
“为什么不用双剑?”科恩收剑入鞘,低沉的声音裹挟着寒流,使得他锃亮的盔甲表面上好像结出了一层冰霜。
“这是我的房间,阁下。”玛丽亚脸上的不满转瞬即逝,“我正在祷告。”
“那不是你的职责!”
柯恩时年四十八岁,按照高官的标准正值壮年,但对战士而言已不算年轻。在他备受争议的一生中,很多人认为他冷酷无情。有人评价他是圣殿骑士团历史上最铁石心肠,不择手段,甚至恶毒残忍的团长。但玛丽亚知道这都是假象。柯恩这样冷酷的人亦有七情六欲,亦有恻隐之心,唯一不同的是他对自身意志与信念的掌控。正是此等全父认定的至高无上的品质,才让柯恩始终能面不改色,不屈不挠地直面无数悲惨景象。若是其他有两把刷子的战士坐在他的位子上,总会免不了对荣誉洋洋自得或是担忧它被失败玷污,可能早就彻底放弃了磨砺技艺,或是因左右为难陷入动弹不得的窘境。只有柯恩不会,他忍耐着一切命运,从不沉溺于荣誉之间层层堆积裹住灵魂的污垢。这个男人总是身体力行地阐述着冰冷的服从和奉献才是虔诚者最根本的美德,就好像他打出生起就是个无欲无求的苦修士。
面对老师兼同僚不够礼貌的质疑,玛丽亚只能垂下头保持沉默。柯恩就是这样刻板的人,这就是他开的某个匪夷所思的玩笑,以对属下表示关心。虽然玛丽亚觉得半是困惑半是好笑——谁规定圣殿骑士不可在战后祷告?面对柯恩陈词滥调的长篇大论,玛丽亚最后只用了四个字作为回答。
“我们赢了。”
这可不是柯恩想听的答案。
柯恩暴跳如雷,他当着室外那些卫兵的面一一列举了玛丽亚显而易见的傲慢犯下的十种愚行,并毫不留情地指出了每种愚行如何体现在她的行为当中。
“我们赢了。”她对这些夸张到毫无意义的控诉无动于衷,“异端授首,我职责已尽。”
“异端尚在堡垒中寻欢作乐,你怎敢轻言职责已尽?!”
“雷蒙斯与罗特希尔德将撕开防线,到时才是…”
“他们不会…”
意识到自己失言,柯恩的声音马上低了下去。他愤愤地咕哝道:“即使攻克茶花领,他们也会被敌人的援军吞没。放下念珠,拿起你的剑,主对我们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为什么?”